南方的天气，说变就变。一连几天，南风起，空气湿，人身上就有种挥之不去的粘粘的感觉，这种感觉让正在厨房趁工余时间借着晨光看书的老哈很是心烦！加之不知从何处窜出的两只苍蝇嗡嗡地在头上骚扰，且屡驱不走，气得老哈产生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冲动。
这个时候，鸡舍里的那只母鸭隔着竹篱笆向厨房这边默然地伸颈缩头，好像要讨食一样，老哈于是喊：“小哈，来呀！”小哈撇下守候着的动画片，跑了过来，问：“做什么？”老哈朝鸡舍点点下巴说：“喂鸭！你看那只母鸭伸颈缩脖的，肯定是饿了。”小哈连忙去打开鸡舍门，岂料门才打开一条缝，母鸭如同一支箭一样射了出来，，停在厨房地上的一个水洼边，扯长脖子，啄水洼里的水，碟碟碟，成有节奏的律动。小哈手里拿着一抓饮料，口中说：“去去去，进里面，没要在这里吃脏水，生病的！”说着用手去推母鸭，哪知母鸭顺势蹲了下来，趴在地上，动也不动，摆出一付打赖死不挪窝的姿态，逗得老哈嘿嘿地笑。
小哈急了，欲用武力，刚要捉住母鸭的双翅，母鸭扑腾一下翅膀，居然迅速窜到了老哈的脚下，一伸脖子，扁平的嘴巴即在老哈的脚面上有节奏地铲了起来，一种又酥又痒的感觉刹时传遍老哈的全身。老哈说：“抓它的翅膀，扔它进鸡舍！”小哈便弯腰来捉母鸭；这次母鸭动也不动，俯首就擒。小哈抓住它的翅膀将其拎起，它也不挣扎，反而闭上眼，幸福地任人宰割似的。小哈将手中的母鸭往鸡舍的地上一扔，就在母鸭双脚着地的一刹那，忽地扑腾翅膀一飞而起，急速扇动着的翅膀与潮湿厚重的空气摩擦撞击着，发出呼呼的急促而沉闷的声音。末了，母鸭独立于一条横木上，左顾右盼而茫茫然。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小哈，楞在那里，几秒钟后才说：“爸爸，母鸭好孤单，给它找个伴得没？”
老哈还来不及答话，舒心的声音就捷足先登了：“倒霉，倒霉，今天早上真是倒霉！”老哈问：“你倒什么霉？”舒心说：“今天早上买青菜，多给了人家两块钱！”老哈笑道：“哟，蚀两块钱你好心疼呀？当作慰劳劳动人民不就得了！”舒心嘟了一下嘴，冲老哈一瞪眼，说：“你好有钱呀？蚀两块无所谓？”老哈见势不妙，为防事态扩大，及时收声。小哈却不识趣，偏偏在这个时候问：“妈妈，上次你杀那只公鸭的时候讲过两天就买回几只小鸭的，到现在还没有买？哼，讲话没算话！”舒心正愁有气无处出，朝小哈吼：“你讲话算话？你讲个个学期考第一，又得过几次？”小哈也不示弱，说：“这个学期我没是得第一了嘛？”舒心恼了，说：“哟，敢跟老娘叫板了，是你养我还是我养你？”这招果然灵念，小哈无言以对，气呼呼地走进了房里，又倒回几步，一转身，往门框上踢了一脚，这才扬长而去！
舒心看在眼里，刚想发火，手机响了；接听，是岳母打来的。岳母在电话里说：明天初十，你阿爷过生日，你要带小哈回来噢；小哈的阿公去年是被火烧死的，所以小哈今年没得穿红色的衣服噢，懂没？还有，我已经请了道士，明天要给小哈做法保平安，记得早点回来，噢？”放下手机，舒心的牢骚话就滔滔不绝地出来了：“这个老娘，一天追我回家，好像我没回家你们做不了生日一样？你没晓得我们是做生意的吗？讲回就回？一回家，又要停工一两天，一天蚀一两百元收入没算，和人家定好要货的，怎么跟人家解释？”舒心随手赶走一只在她头上盘旋的苍蝇，继续说：“我们能够和上班的比吗？人家上班的，请假休息也有工资领，我们一停工，哪个发钱给你？没有收入，挂起锅头来，吃什么？”边说边抽起锅头看看煤炉里煤球的燃烧情况，一看之下，脾气更上一层楼，冲老哈吼：“你在家哪样子烧煤的？你看，煤都烧得差不多了，也没晓得及时换？”老哈是哑巴吃黄连，有苦说不出，明明是两个人在家，为什么煤出了问题只追究自己个人的责任呢？但是，权衡了一下利弊，当前女人正在气头上，还是避其锋芒为好，于是忍气吞声。
这时，鸡舍里的那只母鸭不识好歹，从那条孤零零的横木上振翅高飞，一跃而下，翅膀的扇动与空气摩擦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闷响。舒心手里拿着一把刀在切肉，听见闷响，咬牙切齿地说：“扇，我看你扇，等下我恼了，我要你直接上砧板！”老哈从心里为母鸭打报不平，说句公道话：“它扇它的，哪里又妨碍你了？”不说则已，一说舒心更是来气，说：“你没见它扇动翅膀把灰尘扇起来吗？我们是做食品的，你没懂？”老哈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些，也就不便再争辩什么。舒心接着发牢骚：“我妈这个人就是迷信，我小的时候，年年初二都要和她到庙里去上香，讲点什么吉利的话，保平安，保发财，空口讲有什么用？你没去做，永远都没会发财，天上会掉馅饼给你，做梦嘛，你！”
像往常一样，一旦舒心心情不舒畅，老哈就没好日子过，一个下午不说不笑，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。幸亏姨妈的电话改变了舒心的情绪。姨妈的电话是在傍晚老哈他们收摊时来的。姨妈的话在舒心她们家里有着决定性的作用。姨妈说：“你回家没？回呀，回就好，收摊了来我这里拿点酒呀香猪呀之类的去给你阿爸过生日，你阿爸爱喝酒，你姨父这里有的是酒！”老哈当然明白，姨父在市里当局长，能没有好烟好酒之类的么？有了姨妈的这一番话，舒心好像换了个人似的，对老哈是笑脸相迎了，高兴地宣布：明日停工，回娘家去！
